品酒－海闊天空的守候

曾經，我是個喜歡熱鬧的小傢伙。

那時老爸一天到晚出門應酬。不論公私，他倒是滿喜歡也挺擅長這種與他人打交道的生活。就算我看不懂男人們大聲吆喝的各式酒拳，就算我不喝酒也討厭煙味和亂吐的檳榔汁，還是對於所謂的「大人的世界」十分好奇。

小時候對酒的記憶是啤酒。在我念國小的那段歲月，夏林路的燒烤店在台南市風靡一時。不論台啤、麒麟還是海尼根，老爸幾乎沒有在挑的啊，照單全收、來者不拒。

有一回，老爸不知道是真的醉了還是純粹想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，竟然在我一臉好奇地問著：「這個好喝嗎？」時，把自己的酒杯爽快地推給我。「只能喝一杯噢！不過我想妳不會喜歡的。」（不好意思，這是錯誤示範）縱使老媽在旁皺眉勸阻，我還是雀躍地接過酒杯一口豪邁地乾了。「噁～～～」的確是又酸又苦又澀，沒什麼看頭。身旁的叔叔啊伯伯看到我竟然一口把整杯酒乾掉，紛紛吆喝鼓掌並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，一時之間竟有被大人認同的成就感。（這件事到現在還被他們拿出來講啊，說我的酒量是從小就練起來的）每次看老爸喝得酒酣耳熱，啤酒像是免錢一樣一瓶接著一瓶，害我不禁納悶著：「酒真的那麼棒嗎？（不然為什麼大人都那麼愛？）」後來當我發現家中冰箱的啤酒永遠不會少、甚至都放到過期了之後，才知道大家喜歡喝酒並不是因為酒好喝。還有其他因素，maybe。

麒麟頭是我童年的美好回憶之一。那時覺得酒從麒麟嘴巴流出來超酷的，長大後才
發現其實這也沒什麼嘛……

直到我終於成年了，喝酒的經驗仍是寥寥無幾。一方面是因為自從爸爸生病，不得不被迫戒煙戒酒、調整作息；（這代表我也間接失去了不少可以喝酒的機會）另一方面是因為我沒什麼會喝酒的友朋，（這似乎是不成文的「男人友情的象徵」，可惜我一向沒有所謂的青衫之交）我也不太能貫徹那種獨自飲酒作樂的浪漫。所以囉，平時在家裡喝酒幾乎是不可能的。除非是過年還是其他特殊節日，偶爾小酌一番乾乾過癮。（真的是「小」酌，大概喝個一、兩杯紅酒或香檳這樣。我媽對於女孩子喝酒還是有所顧忌，總覺得喝多「不好看」。雖然我真的不知道不好看在哪，當然酒品差除外。不過這應該不分男女吧？）

離鄉背井的大學四年，讓我多少能滿足受限已久的好奇心與欲望。記得大二和 F 去酒廠參觀時，遇到酒商推銷自家品牌，並且殷勤地送上試用品讓旅客試喝。我就這麼硬生生地被直接跳過了，明明我前一位和後一位都有拿到小紙杯啊！（偶然向大石忿忿不平地提起這件傷心的往事，他笑著說：「沒辦法，誰叫妳長得那麼幼！」吼～我真的成年了啦，阿桑！囧）

第一次真正喜歡上酒，是因為冰火。嚐起來的味道就像是喝汽水一樣，甜甜的好好喝。要不是冰火一方面太像汽水、沒有喝酒的fu，（雖然的確有後勁啦，但不至於讓你飄飄然）一方面太貴又喝不醉，不然我是真的滿喜歡也懷念著葡萄的香氣。大三以前的我幾乎沒什麼進步，（雖然有喝過聞起來十分香濃的威士忌，但是味道太烈了，不是我的菜啊！）偶爾來個幾瓶冰火過過「自己已經是大人了」的癮，很無聊卻令我會心一笑。

檸檬和葡萄口味的冰火。

和大石在一起之後，我開始接觸名聞遐邇的瑞典品牌絕對伏特加（Absolute Vodka）。兩個平日喜歡宅在家、出門都去家樂福閒晃的傢伙，有時會買整瓶的 Vodka 摻著冰透了的雪碧一起喝。我只能說 40 % 的酒精濃度真的不一樣！光喝一口就有濃烈的酒香充斥在口舌與鼻間，或許是因為加了汽水沖淡那股刺鼻的酒味，總覺得伏特加喝起來比威士忌還要順口，不至於讓我有排斥的感覺。我只喝過原味和檸檬口味。了無新意的大石除了加雪碧就不知道要加什麼了，（似乎有加過柳橙汁之類的……不過味道不是很搭）所以我對絕對伏特加的印象就是乾淨的瓶子和乾淨的顏色，一切都很純淨澄澈。（因為雪碧的顏色也是透明的。要是不聞酒香，看起來就像白開水一樣，感覺很舒服）

原味口味，平時幾乎都買這個。其他口味的絕對伏特加，有興趣的可以試試。

真正意識到自己喝到茫，就是在租屋處喝絕對伏特加。說實在我們幾乎不在外面喝酒；就算我真的喝了，謹慎的大石通常不會碰。畢竟我們都是以機車代步，什麼時候會碰到警察攔檢根本是未知數。不要說是喝酒了，就算只是吃個麻油雞或薑母鴨，都會讓我們在酒測時遇到麻煩。既然在外面喝酒無法盡興，在房間裡喝總安全多了吧！

有天我突然發神經，慫恿大石跟我一起喝 Vodka 來測試一下我們的酒量到哪裡。說實在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底線在哪，酒品好壞與否更是個謎。我們就這樣以鋼杯摻著雪碧一杯接著一杯喝了起來。後勁的確強，但不至於意識不清。我發現自己沒辦法保持平衡走在磁磚的線上，歪歪斜斜地跌個踉蹌。情緒會變得異常地嗨，我們甚至開起了 youtube 就這麼唱起男女情歌來。（真是對不起鄰居，這件糗事都可以 po 上笨版了）我開始止不住地傻笑，臉部肌肉似乎是因為酒精催化的關係而變得僵硬，（連把嘴巴確實闔上都有些困難）做出的動作似乎都以慢半拍加以反應。（我是被銀狐弗克西的遲緩光線照到了嗎？）聽到的聲音似乎從遠方傳來，有點失真又帶些不確定感。

簡言之，喝到茫的結果，就是會讓人變得情緒亢奮、行動遲緩、思考變慢，難怪酒醉駕駛是這麼危險的事了。記得多年前老爸還在開 SAAB 之際，有回酒醉駕車就這麼硬生生地撞上電線杆，衝擊之大連安全氣囊都爆出來了。那是我家唯一一台的黑色跑車，倏忽即逝。那時候老媽不時怨歎那輛黑色的 SAAB 帶給家門的不幸：「妳爸差點連命都丟了！每次一開那台車就像中邪，我就說水貨的二手車不好不要買他就是不聽……」

至今爸爸已經過世兩年了。他的離去雖然與這台 SAAB 的慘烈死狀無關，但我始終記得：多年前爸爸夜夜笙歌的煙酒終日，一步步讓他離他所鍾愛的生命越來越遠，直到月夜浮上了鐮刀似的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