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月球》電影海報。
當你的生活不存在其他同類,早上一醒來面對的是白淨近乎無感的冰冷色調,日日重複執行相同的乏味工作(雖然潛意識你並不想承認,但時間久了,你不禁質疑起自己:腦細胞彷彿失去功用,步驟一步驟二步驟三自然而然以肢體動作呈現),唯一稱得上「互動」的對象竟是一台身上貼著便條紙的機器人,你該如何度過如此漫長無盡的時光?
電影一開頭,坑坑洞洞的地表上,只見一名太空人操作著巨大笨重的機器,獨自進行場地探勘;回到基地後,他的身邊只有一名能與之對話的智慧型機器人──戈弟,縱使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寒暄:「你今天過得好嗎?」,然而在機器人低沉穩重的嗓音下,竟感受不到一絲絲的溫暖,彷彿純粹只是虛與委蛇的客套話,其中不存在溫度或稱作「感情」的東西。當主角山姆獨自一人對著植物說話,並為他們取名時,那種彷彿被全世界遺棄的孤獨與蒼涼,更是明顯巨大了。唯一支撐山姆活下去的動力,就是他對仍居住在地球的妻女的愛。眼看三年的合約期就要到了,究竟山姆能不能回到自己鍾愛的家呢?
這部電影令我感興趣的地方,就在於導演對於「人性」的解讀。究竟身為機器人的戈弟,是否擁有機器以外的情感?我傾向於它仍具有一定程度的人性化。戈弟雖然不至於說謊,卻擅於轉移話題;遇到關鍵問題時,甚至還會四兩撥千斤。舉例而言,當既困惑又痛苦的山姆一號詢問戈弟:「我到底是不是複製人」時,戈弟竟然回答:「你肚子餓了嗎?今天都沒有吃東西呢!要不要我幫你煮飯?」,其避重就輕之功力,令人忍俊不禁。還有另一例也讓我印象深刻,當山姆一號詢問戈弟:「這個基地是不是還有另一個人?」,戈弟緩緩的說:「你太疲倦了,趕快躺下來。」雖然那時山姆一號的精神狀態已岌岌可危,但看到戈弟的反應,還是讓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數十秒。這似曾相識的感覺是什麼?根本就是政客最擅長的打官腔嘛!倘若戈弟真的毫無情感,一定會把實情全盤托出,可是他卻顧左右而言他,這不是人類才會作出的反應嗎?
這些表情符號一開始讓人看得很不順眼,不過後來竟有一種溫馨的感覺。
話雖如此,身為機器人的戈弟,仍脫離不了艾西莫夫所訂立的「機器人三大法則」。當劇情逐漸進入尾聲,戈弟做出種種看似違背常理的舉動,例如通融山姆二號啟動山姆三號,甚至提醒山姆二號將自己重新啟動等,都是因為無法違背、也不可能違背既定法則罷了。機器人三大法則如下:第一,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,或袖手旁觀坐視人類受到傷害;第二,除非違背第一法則,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的命令;第三,在不違背第一及第二法則下,機器人必須保護自己。因此,戈弟幫助山姆二號逃離月球,等同於破壞機器人第三法則,遵守機器人第二法則,也無疑印證「機器人自始自終存在的目的,都是為了盡可能保護人類的性命」這項定律。
此外,劇中山姆二人的性格差異,也讓我得出不同的假設。和山姆一號相比,二號的反叛性格明顯強烈許多。雖然同是複製人,但一號溫文儒雅、安於現狀,二號卻是個偏激的火爆浪子。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差異性呢?我試圖提出三種可能:第一,由於山姆一號在基地生活將近三年,不論身心皆維持在劇烈的疲勞狀態下,因此就像人類邁入中老年,為人處事的態度漸趨保守、穩重;至於山姆二號,他就像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小伙子,對於眼前的現況並非照單全收,他會提出種種假設並嘗試推翻它,勇於挑戰、質疑這個世界的價值觀。
第二個想法,則是來自於單純的基因突變。當戈弟在向地球總部回報時,不也曾說二號的基因出了些許的差錯嗎?不過這個說法比較普通,我不那麼喜歡就是了。第三,我認為「純粹意外性」是三項假設裡最完備的。以往只要三年期限一滿,總部就會以「合約期滿後的返鄉旅程」為藉口,毀滅現任山姆,並喚醒「新機型」山姆。不過,卻因山姆一號臨時出了那場意外,當山姆二號甦醒時,又恰巧聽到戈弟回報總部的情形,使得山姆二號起疑、並藉機將山姆一號帶回基地。這一連串的巧合,促使山姆二號最終重返地球的懷抱,並揭發月球工業公司的暴行。
山姆的未來究竟該去何從呢?
令人慨嘆的是,為了讓月球基地能夠順利運作下去,月球工業公司的老闆利用「複製人」這個方法,直接省略培訓人才的成本(只要不斷複製「山姆」就好,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職前訓練和養成),藉此達到最大的經濟效益。然而,最大的諷刺莫過於:複製人和機器人雖然是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所創造出的「替代品」,然而隨著劇情的發展,他們似乎才是有血有肉有靈魂的存在;反倒是地球上那群「月球工業公司」的人們,才是不折不扣的禽獸。在這些喪心病狂的資本主義者眼中,複製人純粹只是謀利的工具罷了,而且還沒有活下來的價值──當「山姆」一被喚醒,就注定了三年的「保存期限」;在漫長又煎熬的等待後,於渾然不知的狀態下被銷毀殆盡。
當山姆二號有驚無險的往地球的航道飛去,至此我才真正鬆了一口氣,不再忐忑得坐立難安。或許另一個世界不像「記憶」中如此美好──但至少這一次,山姆能自己做決定,再也無須面對幻夢般無法兌現的謊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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