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不喜歡夢。

 

那些破碎、拼湊而成的虛實,

似是而非地逼得你不得不面對過去的荒唐和無知──

儘管它只說中了三分,

卻令你憶起七分甚至更多。

你對時間軸追溯的夢害怕得很,

偏偏這類型的夢寫實得讓你很難忘記,

醒時的挫敗感沈重得讓你全身使不上力下不了床。

你真想一掌把自己打死,

或是藉由潰堤而下的洪流把一切的記憶帶走。

 

你認為這是懲罰也是贖罪。

 

說不出口的秘密,

讓你只能把思慕之情放在心中長達六年。

夢中呈現的相知相惜不曾在現實如期放映,

你只是遙望著──

安全的距離,不變的隔閡。

只是夢中的歡愉太刺眼,

讓你心痛得閉上眼睛,

反倒是頰上垂掛著兩行清淚。

 

錯過挽回的時機,

讓你憶起那些應該是朋友、卻不再是了的人們而倍感傷憂。

你以為自己並不在乎──

至少在由理智駕馭的現實生活中,

你是真的鮮少後悔或內疚過。

直到無情的手機鈴聲硬生生把你從夢境的天堂踹下人間,

你醒了,

只能無助地裹著被子抱著下身發抖,

一時忘卻眼淚該怎麼回流。

 

幸福的片段和結局只在夢中相會,

這是另一條你該選擇的路,回不去的路。

你不知道那條路是不是真如夢境一般的美好,

但你不想知道──為時已晚,你說。

你只能在醒時的那刻為過去的選擇懺悔,

真心誠意的。

或是在自己的太陽穴下方痛快開個兩槍,

沒別的法子了。

 

你知道自己不喜歡夢,

卻做得猖狂、不堪和無恥。

 

除了空間。

那些繁星點綴的無數的夜、

澄澈透著天光的水面漂過花瓣片片,

流向那不知名的遠方。

你突然覺得戀舊也是一樁美事,

如同麥浪飛過三兩寒鴉,

很有梵谷的蒼涼和氣魄。

夜裡的東帝士頂樓一直有海盜船和旋轉木馬,

除非你的記憶出了錯。

隱沒在一片漆黑的手扶梯看不見盡頭,

長到你的身子隨著夜色漸深而冷得瑟縮起來。

透明沒有窗簾、被夜色完全籠罩著的高聳大廈,

你和戀人向著微雨的玻璃調情做愛。

窗子映不出他的臉,

只有哈著霧氣交纏的軀體和自己深邃的眸。

很黑,透著光。

你突然想起江國香織《東京鐵塔》的那扇落地窗前, 
東京鐵塔寂寞得多想侵佔他的罪人--

那魅惑不倫的黑瞳。

窗外是一片繁華喧囂的夜景,

車水馬龍得很像是從太平山往下望的香港。

你已經很久沒去香港了,
但你總在夢中溫習著消極的頹廢──
那座不曾進駐過任何人的不夜城。
只有你,
和那或許稱得上是愛人的愛人。







 圖說:今年九月初,兄於香港太平山攝。

 

  注:為了讓這張夜景夠好看,不得不忍痛把原先的背景換掉。
    然後我不是故意學你的,默默。
    實在是太龜毛了,只有這個背景比較對我的味。=w=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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